那:我非常好奇,中国男人和美国男人真的有性心理区别吗?
苏:心理学是没有民族区分的,但社会学则专门研究不同社会与文化背景中的特定人群同异。比如,中国男人如何看待中国女人,中国男人如何看待比自己落后国家的女人,中国男人如何看待西方强国和日本及韩国女人,更主要的是中国男人如何看待自己的性形象,这都是非常有趣的分析比较内容。这类话题曾经在美国关于种族隔阂时代不断争议过,从伪命题变成了真主题,甚至在艺术作品中也出现不少。我在某个大城市的夜总会当过“表演主持”,是个卖艺角色,绝对不涉及卖出肉体,让我把纽约百老汇演艺给用上了不少,客人们欣赏我并非如同他们欣赏其他人,这点我非常确定。美国男人在美国基督教社会文化大背景下其实比中国男性更保守,但有那种自由派的也更极端开放,欧洲男性就更加开放些。中国男性的性行为更倾向于“等级观念”,从一个男人的自我角色出发,从这种性关系中得到认证自我存在感。值得注意的是,这类人与上级和同僚同去做这类事情的占很大比例,西方人则不会这样。通俗一点讲,西方男人纠结于灵与肉之间取舍,而中国男人纠结与地位与肉体之间。
那:我读到你《做个中国美女有多难》,这是一部报道文学体中文小说,你把“美女”看成一个当今中国社会中的特殊人群,他们比普通女性承受了更多社会歧视和压迫,你如何解释呢?
苏:在中国做女人不容易,做美女更难。我们从《金瓶梅》到如今的《甄嬛传》都可以看到这种社会心理。美丽被从这个女人身上剥离出来,成为一种为男人利用的工具,失去了独立人格,这种心理状态依然普遍。中国美女在现实生活中充满了诱惑与威胁,而她们却无法从法律上找到保障,面对诽谤,面对潜规则,面对妒忌,要经受比常人多的多的考验和压力。也正因为如此的社会角色,她们更脆弱和依赖他人,这和电影中的女强人恰恰相反。当今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美女大都是些没有人格和意志力的肉弹,都是男主角的花瓶,或是些虚张声势的假女强人,根本无法形成女人魅力。反而我觉得古典作品中的柳如是和薛涛等更具有真实个性,甚至远比孟姜女这类正经人更有感召力。包括李银河老师的虐待性作品,女性都是肉体而不是人格载体。其实,我发现这些地方工作的女性并非都是这类文学作品中的那种,她们也有许多道德和诱惑的纠结,而且费尽心机坚守自己的价值观,有许多感人故事。爱情,意气,关爱这些人类基本价值不断被侵蚀,但有些人就是可以守住自己,这在此类工作中难能可贵。相比之下,西方女性可以选择的余地更大,在西方做个美女不会太难。从这点上讲,我更喜欢江青主导的革命样板戏中的女性角色。
那:最近中国东莞再次掀起扫黄风暴,有人提出“性产业非罪化”,你如何看待?
苏:我认为这种产业是不道德的,仅此而已。但是,让人消灭欲望就真的道德吗?显然也不是,至少现代自由主义不如此认为。如果硬把美国新教保守主义用到中国人头上恐怕很残酷,从洪秀全的男女分居到毛泽东时代的男女分居,这两位农民领袖都向基督教学习了禁欲主义,这与他们鼓吹“上帝选民”和“社会优秀分子”都是紧密相关的,表面上是解放女性,但实际上是制造男女对立。近代自由主义让西方人明白了这种道理,基督教也相应更加人性化了。也许非罪化比合法化更加容易被社会接受,让国人慢慢从中找到妥协办法。从历史角度看,性开放的时期也是中国最强盛的时期,先秦,汉代,唐代就是例子,明代清代男性角色也最脆弱和乏味。日本人在这方面为中国人提供了某种启示,风月场合如何减少性交易?提供“无性娱乐”是一条出路,把肉体接触减少,改变成心理安慰形态,这种方式在中国古代有,而且很流行。其实在目前中国有一部分风月场所是提供“女性关爱”的,并非性交易,日本和美国也有这类“拥抱服务”和“角色扮演”服务,大大减少了性的罪恶感。你如果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去问中国男人是否为了性才去风月场所的,他们大多回答不是,他们甚至害怕性尴尬,他们要的是扮演被关爱者角色,被想象中的那个“女性”关爱而已,因此,他们甚至喜欢找领导用过的女人,同僚用过的女人,找到自己在这个群体中的自我定位,消除孤独感,找到存在感。以人为本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出路所在。
那小兵:谢谢你再次接受采访,祝你的新书早日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