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新闻-重庆晚报10月25日消息,重庆市大足区有个古妈很出名,手巧是她的活招牌,在市面上至少要卖20元的花鞋垫和80元一双的毛拖鞋,她做了几百双却从不卖钱。
奇怪的是,她这12年来,隔三岔五就要一个人带着她的手工作品送去西藏,赠送给边防战士。这不,她又开始赶工了……
古妈的家白天不关门
“妈,我来了。”24日上午,个子高高的杨凯还没进门,老远便喊出一声妈。话音刚落,古妈快步从屋内迎出门,笑着打量杨凯,乐呵呵地回应说:“嘿,又来哄我!”
一边剥橘子,一边递热茶,嘘寒问暖,类似场景在大足区龙岗街道西街社区复兴花园这间普通的居民房内,每年都要重复发生。
其实,给我们带路的杨凯是一名转业军人,也是当地民政局的工作人员,他只是古妈众多儿子中的一个。在邻居眼里,这个家庭除了夜晚关门,白天总是敞着大门,古妈实际上在等人,等她的儿子们回家。
假如古妈的亲生儿子古怒还在的话,今年已31岁了。自从儿子去世后,大家都称呼64岁的张兴会为古妈。古怒,大足区近10年来,唯一的革命烈士。
古妈的鞋垫永远做不完
进屋第一眼,便看见古妈的“手工室”,那是窗下的一处角落,无论窗外四季变换,她几乎每日守在那里,透过窗外的光,把线裹、剪刀、布料、细针摆在木凳上,戴上老花眼镜,开启每一天。
大家都知道古妈很忙,绣着永远绣不完的鞋垫,做着永远做不完的毛拖鞋,左手带着顶针、鞋垫,右手一针一线上下穿梭,棉线在鞋垫布料上形成红色、褐色、黑色多样图案,一双鞋垫往往需要花费三四天功夫,甚至更长时间。一双毛拖鞋从鞋底、鞋帮再到鞋面制作,至少需要花费十来天。
古妈无意中摊开手,手上留下的针眼痕迹展露在眼前,说实话,让人心疼,但她却并不在意。一旁的塑料袋和纸箱早已装好十几双绣好的花鞋垫和毛拖鞋,这是她今年上半年的成果。
“再做十几双,我又可以去部队了。”古妈蹲在地上数鞋,杨凯帮忙收拾,接应道:“这次我也要跟你一路去。”
古妈的冰箱咸鸭蛋吃不完
古妈不识字,却能随口报出儿子们的名字和手机号码,綦江张寅、垫江柳青、南川张建、绵阳罗长虹、永川范厚华、扬州马云山……虽然能背出这些名字,古妈却不清楚名字的具体写法,这些儿子分布天南地北,有着同一个身份——古怒牺牲前的战友。
打开古妈的冰箱,咸鸭蛋占了满满一个保鲜箱,数下来差不多50来个。“我们家的鸡蛋、鸭蛋、咸鸭蛋就没断过,土鸡前天才吃完。”古妈说,范厚华前几年退伍回家,在当地政府引导下,当起了养殖户。这儿子热情得不得了,只要家里囤的土货没了,范厚华就要回家了,总是提着大包小包。
一周前,天冷了,古妈腿痛,恰好马云山给她来电问候,几天前,古妈突然收到来自西藏的包裹,打开一看,是马云山给她邮的藏红花和松茸。
“儿子寄来的东西,我们老两口哪里吃得完,一部分用来招呼亲朋邻里了。”古妈说,这些年儿子们寄来的东西,腊肉、水果、补品、衣服……她也记不清了,自己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,这些年,坚持做了一件事,就为儿子绣鞋垫了。
古妈的相册晒的是全家福
古妈卧室的抽屉里藏着几本相册,全部是她的儿子们,这些零碎的照片组成了她的全家福。
有生活照、结婚照、工作照,还有孙子们的成长照。这是谁的结婚照、那是谁的女朋友,还有孙子是什么时候满月的……古妈能清楚说出每一张照片的故事。
古妈没有想到她的晚年生活会因为这些儿子而改变,而丰富。如若不是马云山这个儿子,古妈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到外地去旅游。古妈口中的马云山是现在西藏洛扎县人武部后勤科科长,古怒曾经是他带的新兵。
“古怒牺牲后,这个儿子每年休假都会来大足。他结婚的时候还专门把我接到江苏扬州去参加他的婚礼,带我在扬州耍了一个星期。”马云山的儿子出生时,古妈还专门赶去照顾媳妇伺候月子。“他就是我的儿。”古妈说。
相册中有一张照片是古妈和藏族儿子的合影,每次翻到这里她都会红了眼眶,这位战士就是古怒在生命最后一刻救下的战友。
古妈藏在抽屉里的烈属门牌
古妈其实不愿过多提及儿子的事,就连当地民政局为她家颁发的“光荣烈属”门牌,古爸领回来后,也被她悄悄锁进抽屉。
微胖的古妈古爸人缘特别好,(上世纪)90年代大足最早的一家火锅馆,就是他俩经营的,7张桌子,食客排队争着吃。古爸古跃海说,2005年下半年,古怒走了以后,“古火锅”再没心思做了。
你不要看他去世的时候才19岁,入伍才19个月,入党才16天。他是副班长,又是党员,他必须这样做!”古爸说。
整个采访过程,我们一直没敢触动这根心弦,直到最后古爸才道出了古怒牺牲的原委。2005年7月16日,当时还是西藏山南军分区边防某团二连三班副班长的古怒,在执行巡逻任务时,山体塌方,泥石流飞溅而下,在队尾担任安全员的他察觉到险情,为营救战友被山石击中,壮烈牺牲。古怒下葬于部队附近730米的山坡上,而他的衣冠冢建在当地的烈士陵园。
(图片说明:被古怒救起的藏族战士(右)亲切地称张兴会“古妈妈”)
古妈的酒越酿越浓
古怒牺牲的12年里,古妈曾5次进藏。从大足到二连驻地,至少要转乘4次车,翻越两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山,通过130多公里的简易边防公路,才能见到儿子。尽管过程颠簸艰苦,她每次一定都会把自己亲手缝制的鞋垫毛拖鞋带到。
以前古怒当兵的时候,鞋垫和鞋子都是我做的,现在他不在了,我还会继续做。我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,但我得到了更多儿子。”其实古妈刺下去的每一针,都会让她伤感地想起古怒,但她要把对儿子的爱,缝合进这些鞋垫鞋子里,传递给更多的兵儿子。临走前,我们注意到古妈客厅和阳台上的十多个坛子。
“用来做泡菜的吗?”我们问。
“这是我和老古的酒坛,12年来,每顿饭都要小酌一杯,这些酒越酿越浓,就像我们和儿子,感情越酿越浓。”古妈说。
(消息来源:慢新闻-重庆晚报/ 作者 李琅、吴娟、冉文)